和一位朋友谈起了对邓伟的印象,朋友说,邓伟有点儿像阿甘,像的是阿甘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听他的故事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邓伟至今对领他走上摄影之路的那一幕“偶然”仍是记忆犹新。那是1978年夏天,天很热,少年邓伟走到新街口豁口,准备在积水潭水边坐会儿。他清楚地记得那儿的柳树和墙,墙上贴着用油墨印的电影学院摄影系的招生简章,上写招收身体强壮、视力良好、善远足、具野外作业能力的五官端正的考生。邓伟一看,心想:我都符合呀!于是他跑到邓家的世交朱光潜先生家里,问要不要报名试试。朱老告诉他:“过一过大学的集体生活很好”。自此,少小师从李苦禅大师学画的邓伟放弃了他美术家的梦想,变成了电影学院的一年级学生。
天天摆弄着三角架和镜头,一个心愿也从青年邓伟的心底悄然萌发:我要把全国顶级文化大师的风采留在我的镜头里。他一个个地拨开茅盾、钱锺书、巴金、冰心、关山月……这些国家级人物的门扉,他的目标是采访100位。赶到西安采访他心仪已久的画家石鲁时,老人已重病在床拒绝见客。邓伟在医院猫了四天,这份执着最终感动了画家。那天邓伟打破了摄影常规,把焦点对在石鲁稍远的左眼上,在医院禁止用闪光灯的情况下,把一个垂死的老人头像,照得苍劲深沉,气势不凡。1982年,邓伟以毕业论文、考试、答辩3个5分的成绩被留校任教。听到这个消息,邓伟大哭了一场,那是他对同学对快乐的大学时光的恋恋不舍。他说这四年像交响诗,像涓涓流淌的小溪。
教师邓伟并不安分,他教书教得很好,同时乐于帮老师做事情。拍摄名人影录的计划仍在继续,撰写《造型瞬间》引起轰动的时候,他也在海南岛协助创办纪实刊物《金岛》、协助深圳大学大众传播系创建电视故事片专业、协助海南电视台建台。他还拍了《中国流》、《恋爱季节》等电影电视剧。总之,邓伟是一个能变复杂为简单、从不浪费时间的人。1986年,邓伟自费业余拍摄的《中国文化人影录》终于由香港三联书店出版。真可谓十年成一书。一百个文化名人,每位都曾在中国文化史上领一时之风骚,他们苍劲的生活阅历,高洁的人品学问,令邓伟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无价的教诲,这些古稀长者也从青年邓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青春和理想的光芒。
1990年,邓伟到英国讲学,一个更大的人生目标开始在他心中升腾:我要拍世界名人。他决定暂留在英国。又一个九年过去了,这期间,邓伟在没有任何经济援助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背景的情况下,仅靠自己在国外打工、讲学、绘画、摄影、写作的收入,完成了他“环球拍摄和采写百位世界名人”的理想。他采访拉宾时,拉宾保镖衣服里的手枪隐约可现,在那样一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的环境里,邓伟用有限的时间把这位身处20世纪战争漩涡中的和平战士身上,那种对宇宙、苍生博大深情的爱,那样性格中刚毅与悲悯的胶着闪现得淋漓尽致。九个月后,拉宾遇刺。采访美国前总统福特的前夜,洛杉矶发生6.6级大地震,桥断、房塌,邓伟照旧如约前往。拍完后,福特轻按他的肩膀:“邓,你没怎么样吧?!”就这样,邓伟以他的坚韧走近看里根、布什、基辛格、舒尔茨、图图、弗里德曼、戈尔丁……他说他崇尚名人,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超常的能力,这能力成就一种结果。
其实最想知道的不是邓伟成功后的感受,而是他走近这些世界名流之前做出过怎样的努力。邓伟说,他每年会给100个世界名人发100封信,真正接受他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也许有5个,也许一个都没有。他就穷追不舍,第二年、第三年,甚至更久,年复一年地寄信、等回音。直至诺贝尔奖得主、英国药物学家James.Black爵士见到他时,感动地想去握一握邓伟这双不肯认输的手。邓伟用“真诚”撞开了这些世界名人的大门,他从此更加相信“事在人为”。
在一个成就了一番大事业的40岁男人身上看不到浮躁与世故的痕迹,在当今时代是十分少见的。邓伟的眼神依然清澈、纯真。他说他的性格是经过练习的。邓伟写过一篇文章《难忘父亲》,他写了父亲对他从小耐性的培养,写了父亲毕生“有谅、有助、有俭”的美德,写了父亲对他“毋让别人的希望落空”的教诲。他会在雨中的伦敦街头,把手里的伞让给一位老妇人,他长年地帮助一位邻居老太太买米,因为别人对他提出了希望。为需要帮助的人做些事情,是他的期待他的快乐。他说他每天照镜子,看看他的丑陋,调整自卑的心态并正视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邓伟也有悠闲的时候,坐在泰晤士河畔,看看河中的小游艇,多么惬意!也许这时他的思绪会忽然回到十年前内蒙古草原上铿锵行进着的勒勒车上,任思绪畅游在镜头里的几何尺寸与人生中的忘我之境中,下一个理想是什么呢?
(《我眼中的世界名人——邓伟日记》已于日前由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邓伟眼中的世界名人》摄影集也将于年底由江西美术出版社推出。)